“嘎……”一辆名贵房车停在了榄球场外的空地上,“榄球比赛?”女友不无抱怨地说,“我不想看那些东西啊。”。后座的车门“嘭”地关了,他慢慢地向榄球场的入口走去,“等一等呀,谦司!”似乎没有听见车内女友那焦急的声音,上原谦司走进了发出喧闹声音的球场。
榄球在空中划过,两队的球员激烈地奔跑、追逐着。也许是春天依然寒凉的关系,场边只坐着稀稀落落的观众。谦司慢慢地走下台阶,忽然,他的脚步停住了,目光停在前排的一个熟悉的背影上,“是她,她不是去了东京吗?”谦司似乎对这个正在专心观看比赛的女孩的出现感到有点茫然。这时,气喘吁吁的女友追了上来,“等一等呀,谦司。”,“谦司……”这个熟悉的名字触动了前方的女孩,她微微回过头,有些愕然地望了望坐在她后面谦司和那小跑著赶来的女子,然后又默默地转过头去。“真是的!”女友在谦司身边坐下来,不停地抱怨着:“真是的!”。
“是上原。”,“那家伙。”,在观众席最前排的三个男人转过身发现上原谦司,其中两个顿时气冲冲地想冲上去,另外一个戴著眼镜的男子按住他们,“不要乱来。”。
比赛仍在进行着,对此毫无兴趣的女友只好用闲话来打发时间。
“哪儿和哪儿比赛?”
“我毕业的母校和横林工业……”
“母校?”,女友似乎对谦司的过去并不清楚,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。
“馆仓高校……”
“呵,读的是馆仓高校啊,”看着谦司毫无表情的脸,女友挤出笑脸说:“谦司脑筋颇聪明呢!”
谦司似乎被激烈的比赛所吸引,对女友赞赏的话语并没有给以反应——其实,他的心已回到了那令他和所有人都无法忘记的高中最后一年……
“假设这里有一条女人热裤和手帕。”,在一个公寓里,刚满十八岁的上原谦司疑惑的望着提出问题的另一个男孩——北山彻,北山似乎对这个问题很紧张的样子,“打个比喻……呀。你认为偷哪一样的罪较重?”。“我怎知道?”,谦司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少兴趣,他只是在拨弄着一个相机的架子,“热裤的罪较重吧?按色情程度来说。”北山仍然不弃不舍地追问着。连头也懒得回的谦司说:“不是一样吗?盗窃始终是盗窃。”,北山似乎被吓着了,“真……真的吗?”。觉察到有点异样的谦司忽然转身望着北山,发现北山手中抓着一条小花手帕,“呀,这家伙。哪里是打个譬喻!?”谦司一把抢过手帕,“这是坂本友见的吧!?”被发现了的北山在谦司的追问之下只好将事件的经过说了出来:“我偶然经过女子排球部的房间……那儿的门偶然打开着……偶然没有人…偶然…”,“这么多偶然,我的店铺可要倒闭了,先生。”北山已经被吓得懵了:“是吗…?盗窃始终是盗窃呢。”“既然这样……”,在一旁只顾嗅着手帕香味的谦司插了一句“早知道如此,该偷热裤是吗?”。紧张的北山没有在意,继续问道;“那有多大罪?”,“初犯吗?”谦司扬了扬手帕问他。北山即时紧张地双手握拳,很用力地说:“当…当然了!我有生以来从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!”,谦司似乎被北山认真的样子感动了,“好,我就放过你吧,北山。”,接着却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,“但是要分一半给我。”,北山见状,赶忙大声阻止:“哇呀!停止!”……
“乞嚏!”
谦司的思维被带回现实,女友抱著身体,打着颤抖地说:“嗳,觉得冷吗?”
“谁叫你穿这么薄。”谦司随意回了句,他的眼光始终注视着前方台阶上的女孩。
勉强支持了一会儿,实在抵挡不住寒冷的女友终于站了起来,“我在车里等你。”说完便匆忙地离开了。
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,前面的女孩慢慢回过头来。
“你还在这里吗?”望着注视着自己的清澈的眼睛,谦司问。
女孩微微笑了笑,转过头去,“一面办各种手续,一面来来回回,不过,今天是最后的了。”
“离开父母,在东京的四年,好好地长出羽翼来吧。”谦司侧头望着远方,语气中带着少许的遗憾。
女孩并没有回头,只是望着场中激战着的两队人,有些惆怅地说:“一直被压制住呢……”
“是的……”谦司似乎又看见北山在球场上的英姿,“以后也不可能参加全国大赛的了……我们的榄球部……”在他脑海里闪过那辆翻侧的摩托……
“我呢……”一阵沉默之后,女孩平静地说,“收到了北山同学的情信。”
“我知道”,谦司记得很清楚,那天的北山脸红得象个苹果,捂着信纸怎么也不让谦司走近。
“我是第一次收到情信的,”女孩一动不动,继续说到,“写回信也花了三天……”
“谦司!载我吧!”,北山边跑过来边对坐在摩托车上正准备离开的谦司说。“不行!你肩负着榄球界的很大期望。试试载着你出意外吧,我不知会遭人说什么呢。”,“不打紧!送我回家!求求你!赶时间呀!”,“那么急着回家干什么呀?”谦司不解地问。“啦!”,北山兴奋的拿出一个信封,“回信啊,坂本的……”,“看过了吗?”,“蠢材!怎可以在这里看?返回我的房间里,锁上房门,待心情平复后才慢慢看呀。求求你,谦司。”谦司被北山的情绪感染了,“知道了。来,戴上头盔。”,“你呢?”虽然有点担心,但北山还是接过了头盔。“与其你受伤,我宁愿死了更好。”“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。”
“太慢!太慢!传球太慢了!”“干什么的?真是!”观众席前排的男子在为落后的球队打着气。
“手还疼吗?”女孩轻轻地问。谦司按着右手手臂,“不……”
眼前又再次闪过那时的情景……那只横过马路的野狗……刹车的声音……摩托车撞在护栏上……脸上挂了彩的谦司坐起来,“彻……!”,谦司慌忙叫道:“没事吗!?彻!”在不远处,戴着头盔的北山似乎没有受伤,他举起左手,“啊!”轻快地应和着,但是,一辆货车出现在他的身后……货车……北山……
“我的回信……”女孩的声音把谦司拉了回现实,“是上原同学读给他听的?北山同学的妈妈告诉我的……”,“不错……”
在医院里,躺在床上伤痕累累的北山把坂本友见的回信递给谦司,“读出来吧……谦司……”谦司掏出信纸,北山微微喘着气等待着。谦司看到信的内容,一时间静默了,“尽管……读吧。”北山似乎觉察到信中的内容了,苍白的脸上渗出大滴的汗珠。谦司抬起头,笑了笑,“你星期日有空吗?”,“吓?”北山有点讶异。谦司开心地说:“她说ok啊,大情人。大家见面,有很多话想跟你说,这个星期日上午九时在车站前公园的喷水池等……不要迟到。”谦司大声的说着。北山的脸上有了少许的红润,费力的说:“上午九时吗……?星期六……有比赛。没问题吗……?比赛的第二天多半……迟起床的。”谦司怔了一下,忙接口说:“不用担心啊。不管多疲倦,你在第一次约会的前夕会睡得着吗?”
“说得对……”,北山最后只说了一句……
北山……
“北山同学的妈妈向我多谢呢。”女孩淡淡地说着,“她说,因为有我的信,他最后的表情很是幸福……”,“……”谦司的眼前出现了那天……脸上盖着白布,静静躺在床上,永远不再醒来的人……
“吡——”终场的哨声响起了,横林工业的球员互相拥抱、庆贺。
“好!好!做得好!”场边的那三个男人在安慰落败的馆仓高校的球员,“后辈们,不要哭。”,“以后靠你们了。”
三个男人离去的时候经过谦司的身边,戴眼镜的停了下来,“我从来没有遇过像他那样善良和蔼的人……那样的北山只有一次曾经认真地生气,并且殴打我。”
谦司很意外地望着他。
“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?”他问谦司。
“不……”
“因为我说了你的坏话。”淡淡的微笑中露出一丝悲哀,然后转身挥了挥手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体育场。
女孩拿起手提包,站起来望着被回忆所淹没的谦司,“保重。”,谦司只是“呀呀……”地,呆坐在那里,女孩悄然地走上了台阶……
“完了吗?谦司?”坐在驾驶席上的女友探出头问,“来,去兜风吧!”
“谦司?谦司?!谦司!!”
上原谦司一步一步,慢慢地走着,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……天还是那样湛蓝无垠,樱花依旧灿烂迷人,人呢?……不知不觉间,谦司走到了母校的门口,仰望着春风中摇曳的樱花树——“我是由樱木中学来的坂本友见。”樱花中闪现的是她清纯活泼的身影……
谦司还清清楚楚记得她信上的内容……
“我喜欢的是上原同学。”……
“对不起。”……
当时谦司却……“她说ok啊。”……
安详离去的北山……
……
“保重。”
……
脚下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干瘪的榄球,谦司用力一踢,球穿过樱花树,划过清蓝的天空……
远处,女孩倚在列车窗前,透过窗户望着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城市……
列车渐渐远去,和飘落的樱花一同消失在远方,原来,春天已经悄悄逝去了……
逝去的春天——选自《SHORT PROGRAM 2》 by 安达充